关于人的学与他的荣辱祸福之关系,在儒家学者看来,是非常重要的事情,这是儒家君子问题中的重要内容,換言之,先秦儒家诸子之所以重视人要成为君子,不只是以人求仁得仁而具备高尚的品德与心性,还包含着成为这样的君子对于个人来说,能够完善地解决荣辱与祸福的问题。对这一思想,《荀子·劝学》篇也有专门的论述:
>荀子的思想主张(荀子的思想主张八个字)
物类之起,必有所始。荣辱之来,必象其德。肉腐出虫,鱼枯生蠹。怠慢忘身,祸灾乃作。强自取柱,柔自取束。邪秽在身,怨之所构。施薪若一,火就燥也。平地若一,水就湿也。草木畴生,禽兽群焉。物各从其类也。是故质的张而弓矢至焉,林木茂而斧斤至焉,树成荫而众鸟息焉,醯酸而蜹聚焉。故言有招祸也,行有招辱也,君子慎其所立乎!
在荀子看来,人的学,可使其人德性高尚,而德性高尚则必有荣耀,这种荣耀就是个人的最大利益所在。而重视学的人,德性必不高尚,于是羞辱随之而来,这就是他的最大不利。这是说荣辱祸福与德性的善恶有同类相连的直接关系。每个人都有一定的品质德性,而其人的荣辱祸福就由他的德性决定。为此荀子又用了形象比喻来说明这个道理:
肉腐烂了就要生蛆,鱼干枯了就会生蠹,这是一定不移的自然规律。人也不例外。他怠慢而忘记了自身的安危,灾祸就会发生。怠慢忘身,就是在人际关系中不知保持谨慎小心的态度,忘乎所以,待人简慢无礼,于是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他人,引起他人的憎恨,一旦遇有机会,别人就会报复,结果是自己倒霉。细算起来,这场灾祸的发生,不正是由于自己德性上的缺点么?
刚强者过于刚烈,缺乏柔性,结果是容易折断。柔弱者缺乏刚性,结果容易被捆束起来。这种结局都是由于自身的特性所造成,可以说是自取其咎。人之遭遇与之同理。自身有邪秽之德,这就是引起他人怨恨的根源。同样的木柴放在那里,火苗总是首先烧向干燥者。同样的平地,水总是先流向已经潮湿的地方。草木丛生之处,必是禽兽群居的欢乐窝。靶子一旦树立起来,箭矢必定马上向它射去。森林长得茂盛,樵夫的斧头必然到此砍伐。树木枝叶繁盛,众鸟必然来此栖息。肉醯一旦发酸,蜹虫必然縻集。
根据这些事实,荀子归纳出一个结论:任何事实的发生都有它的始源;作为一个人来说,其荣辱的始源来自于他自身的德性。换言之,是荣是辱以及荣辱的程度,与他自身的德性有相应的关系。因此,无论是言是行,都是招致祸辱的根源。而言行又是德性的外在表现,所以要做一个君子,就必须谨慎其言行。归根结底,要在德性上站得起来,这才是一个堂堂的人。明白了荣辱与德性的关系,才能明白学对人格及人生的重要性。
对这个问题,《劝学》篇仍从学不可以已的角度来说明,即所谓“积善成德,神明自得”:学是一生的任务,是不可休已的大事,不是一蹴而就的易与之事,因此要专一持久,只有专一持久,才能取得显著成就,达到最初的目的,即“积善成德”。这是《劝学》着意阐述的重点之一。所谓积善成德,重点是在积,而积又由学不可以已所决定。对此,此篇也有一段文本进行专门的说明:
积土成山,风雨兴焉;积水成渊,蛟龙生焉;积善成德,而神明自得,圣心备焉。故不积跬步,无以至千里;不积小流,无以成江海。骐骥一跃,不能十步;驽马十驾,功在不舍。锲而舍之,朽木不折;锲而不舍,金石可镂。蚓无爪牙之利,筋骨之强,上食埃土,下饮黄泉,用心一也。蟹六跪而二螯,非蛇蟺之穴无可寄托者,用心躁也。是故无冥冥之志者,无昭昭之明。无昏昏之事者,无赫赫之功。行衢道者不至,事两君者不容。目不能两视而明,耳不能两听而聪。螣蛇无足而飞,鼫鼠五技而穷。《诗》曰:‘尸鸠在桑,其子七兮。淑人君子,其仪一兮。其仪一兮,心如结兮。’故君子结于一也。
此一节文本是要说明专一与积累的作用。土与水散在各处,没有任何的力量,但若把它们积聚起来,就成了山和渊,于是就可以兴起风雨、产生蛟龙。人生不停止的学习,就是积善的过程,积累到一定的程度,零星的善说成了德,人有了这种德,也就自然而然地产生神明和具备圣心。神明不是神秘的力量,而是人性的大智慧,它给人带来光明。圣心也不是高深莫测的玄妙之性,它就是人性的纯洁与高明,它使人不同凡响,声实并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