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、萍水相逢,天上掉下大馅饼
>张静斋约谁一起去看望严贡生(张静斋范进)
他们是山东汶上县的几个小商人,这一年相约一起去省城进货。其中一个名叫金有余地说,他有个生活无着的小舅子,识文断字,可以帮他们记账,大家欣然应允——不过一见面才发现,这个“小舅子”周进已经是六十多岁、花白胡子的老人了。
一行人来到省城,住在一家杂货行里。这杂货行附近就是贡院——举行举人考试的地方,周进想进去看看,金有余便塞给守门人几个钱,一行人都跟着去参观一番。
正在他们东瞅西看的时候,忽然听到“砰”的一声,周进竟然一头撞到了号板上!大家忙着给他灌水救醒,这周进又一头撞过去,然后号啕大哭,哭得满地打滚,口吐鲜血,悲痛欲绝……
众人怎么也劝不好,只能强行把他抬出来,在贡院前面的一个茶棚子里坐下,劝他喝下一碗茶,问他,究竟是何事,竟然如此悲痛?
周进哽咽着说不出话来,金有余代他说,我这小舅子原本是个读书人,辛苦读了几十年,如今六十多岁了,却连个秀才没能考中。不是秀才就没资格考举人,因此连贡院的门都没进过。今天来到贡院,勾起了半生心酸,才会如此伤痛。
有人问,既然是读书人,那就继续读书啊,你为何带他来做生意呢?
金有余叹息道,因为穷啊,原来做馆教书,现在连这个被辞了,我只好让他来帮我记账。
一个商人说,不是秀才也可以考举人的,捐个“监生”就行了。
金有余说,捐监生要花钱,哪有这项银子呢?
几个小商人顿起侠义之心。他们七嘴八舌地说:
“君子成人之美”,“见义不为,是为无勇,俺们为甚么不肯?只不知周相公可肯俯就?”
天上掉大馅饼,周进当即就“爬到地下,磕了几个头”,口中更是感激涕零:“若得如此,便是重生父母,我周进变骡变马,也要报效!”
周进终于破涕为笑,和众人一起高高兴兴又喝了几碗茶,才离开贡院茶棚。
几个小商人说到做到,第二天,他们每人拿出50两银子,4个人一共200两交给金有余,为周进捐了监生,他终于有资格正式进场考试了!
2、成人之美无所求,从此相忘于江湖
都道是,锦上添花易,雪中送炭难。
范进中举后,平常素无来往的乡绅张静斋立刻来拜访,送上50两银子和一座房子;荀玫中进士不久母亲去世,同乡同科的王惠不仅主动请假、亲自陪他回乡奔丧,更主动借给他一千两银子。
张静斋和王惠都不是什么善人,他们的钱都是投资,他们毫不怀疑地相信,新科举人范进、天才少年荀玫,未来必然前途灿烂,他们的这些银子必有丰厚回报。
而此时的周进,不过是个穷困潦倒的老童生,连薛家集小学的教师都当不下去。此前几十年都考不上秀才,谁敢相信,他就能一飞冲天?
并且,这4个小商人跟周进一点都不熟,可以说是萍水相逢,只不过被他在贡院中的号啕大哭感染,为他潦倒半生的血泪动容,才动了侠义之心,愿意慷慨解囊,实现他走进贡院考试的愿望。
《儒林外史》中写了好几个商人,比如扬州的盐商万雪斋、宋为富,五河县的方盐商等,他们都富贵逼人,官府和文人争相结交。相比之下,这几个小商人根本就不入流;
《儒林外史》中也写了好几个“侠客”,张铁臂固然是真骗子、假侠客,而真侠客凤四老爹帮过的三个人,一个是骗子,一个好色,一个贪财,也都十分无聊。
唯有这几个不入流的小商人,没有什么豪言壮语,却充满了见义勇为、成人之美的江湖义气,他们才是儒林中的真侠客!
他们没有名字,只是这部儒林长卷中的路人甲乙,惊鸿一瞥后就再未出场,甚至连周进发迹后,是否将这200两银子还了,都未曾交代——以至于我深深怀疑,作者早已把他们忘记了,他们太微不足道了。
此后岁月,他们必然没再去找过已经飞黄腾达的周进。看到周进终于一偿宿愿、笑容灿烂地走进考场,听说那个涕泪交迸的穷老书生摇身一变,成为了绯袍锦带的周大人,他们便已心满意足。
他们成就了一个穷书生的逆袭传奇后,便悄然退场。此后岁月,继续走省过府,辛苦奔波,做他们的小本杂货生意,与周大人相忘于江湖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