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大荒人系列之九——四姐
于波
>北大荒人(北大荒人的歌)
四姐大我四岁。小时候我俩总打架,原由是我爱养猫。
我从不养狗。我家西边邻居铜山家每年养一条狗,过年就杀狗吃肉,铜山和铁蛋在他们家西边的树林子里把狗先勒死,然后,再放血。我看过一次,以后,再也不去看了!
上一年级那年,我家东边邻居金力家的“狼青”疯了,眼睛通红通红,什么都不吃,他爸怕狗伤人,用镐头打死了“狼青”,金力抱着狗的尸体哭,她妈说他爸,当过兵的人手“黑”,这人太狠了!
妈妈说养猫比养狗好。猫老了,自己就会离开家,进山当山狸子,不会让人看见它死去。所以我从小养猫。
记得,四姐刚学织毛衣,上学前把毛衣针线放在窗台上,回来时,发现一团糟。父母不会动她的线,我在学校也排除了嫌疑,只有我的猫。把四姐气得,拿起扫帚疙瘩追打我的猫。我心里明白,那是瞎子点灯——白费蜡,她怎么能追上我的猫呢,我就会在边上喊,“打不着,气眼毛!”
冬天,我把我家的门槛下面掏个洞方便猫进出。它每次从屋外回来,都会把雪和泥带到炕上,在炕上又甩爪子,又舔毛。如果炕席是宣纸,它就是写意“大师”!有时晚上,它踩了一脚雪水还往被窝里钻,那一定会被四姐扔出去,我的猫被摔了,接下来我一定会跟四姐开战的。
小时候,妈妈为了给我增加营养,早晨会用开水冲一碗鸡蛋水让我喝掉,我都会留一点儿让给猫。这时,四姐就会甩出一个词,“恶心!”我会及时地回怼一句,“我愿意!”
有一年,大哥从农场场部回来,带我和四姐去佳木斯市玩。一进到动物园,四姐就拽着大哥的胳膊喊,“大猫,大猫!”大哥说,“是猞猁,我们都叫山狸子”。我在一边哈哈大笑,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,四姐的脸都红了。大哥领我们看牌牌上的介绍,猞猁属于猫科。我马上说,“四姐,你没说错,是大猫”。
四姐初中毕业就上班了。尽管有时她很乐观,还把他们总结运石头的顺口溜说给我听。对待小、中、大的石头,分别采用一搬,二抬,三滚的战术对待。可多数时间里,四姐下班就累得不愿意说话了,也懒得关注我的猫了。妈妈看在眼里,心痛四姐,就让大姐带四姐去勤得利农场上班了。家里只有我老哥一个了,猫是不受欺负了,可我开始想姐姐了。
1982年,四姐决定回友谊农场找对象,调回到父母身边。有人介绍分场开油罐车的司机,我在表哥家见过他,不符合我的标准,我跟四姐说,我不同意你跟他谈对象。现在的四姐夫是我先认可的。四姐订婚那天,我也去吃了酒席。人生第一次喝啤酒,第一口就吐掉了,完全就是马尿。因为我小时候总去马棚里玩,太了解那味道和颜色了。不过22个菜,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,这是第一次吃过这么多的菜。
我中考前,大哥家买了电视,那时正播放前南斯拉夫的反纳粹的电视连续剧《黑名单上的人》。我天天晚上看到十点多也不复习。妈妈担心我的学习,四姐就安慰妈妈,“我老弟肯定心里有数,不用管他。”
一天,我正在跟大哥修仓房。四姐从分场回来,把自行车停在了院子里跟我说,“老弟,你的成绩出来了,数学67分、语文61分、物理54分……”物理是我的强项,不及格!我心里发紧。“总分:238分”我急忙问,“分数线?分数线?”四姐笑呵呵地说,“红汞。”“什么红汞?什么意思?”我脑子有点乱。四姐接着说,“红汞不是220吗?”,小时候我们骂人是“二百五”不直接说,而是说,你是红汞加30.
“老弟,你考上高中了,老师说,这次出的题难了。”这时,我才发现,自己一直端着一锹的泥,竟没觉得累。
1984年冬,大哥和四姐、四姐夫来农场场部高中看我。当时,三姐的120“牡丹”牌相机就在宿舍,我以还没竣工的宿舍阳台做背景,分别给四姐、大哥、四姐夫拍了纪念照。当时给四姐拍照时,忘记了过片,所以跟前面拍的床重叠了,好在没有挡住四姐的脸,我没有丢掉照片,当做纪念了。冬天宿舍屋里棚顶上常常结水珠,地面总是湿的,妈妈给我做的条绒棉鞋,没穿多久,布底就烂掉了。四姐说,学习不比上班轻松,我老弟上学不容易!
大学军训时,第一次拿真枪,我自拍了一张纪念照,放大后寄回家。没过多久,三姐寄来了毛衣,大姐寄来了涤卡裤子。后来,大姐告诉我,四姐看到我的照片流泪了。因为我穿的回力鞋还钉着补丁。四姐就买布料让大姐给我做衣服,买毛线让三姐给我织毛衣。大姐还说,“小时候打得越狠,长大后越亲”!
2017年暑假,我回友谊农场看四姐,一推开她家的门,突然窜出了一只猫。
2022年4月18日深圳安托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