祖逖名高,曾被齐王司马冏辟为大司马掾,婉辞不就;长沙王司马乂当权后,他又被征为骠骑祭酒,不久就转为长沙王主簿。深知诸王争权致祸,祖逖很快就借事辞去这个官职,转迁为太子中舍人一类闲职。由于母亲身体多病,他近来更是终日呆在家乡尽孝,罕来京城。
“长沙王司马乂虽主持洛阳朝政,事无巨细,皆派人到邺城请成都王司马颖定夺,此种局势,不知是否能延续下去……”望着猎得兴起正欢的长沙王,刘琨似乎自言自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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祖逖画像
“当初,长安的河间王司马颙和李含心意奸险,他们本来以为,长安发出檄文之后,人在洛阳的长沙王司马乂权微势弱,必为齐王司马冏所杀。然后,他们能再以齐王杀长沙王为借口,大举联合诸王攻入洛阳诛杀齐王。接着呢,就废掉皇帝,拥立成都王为帝。如此,河间王司马颙可以作宰相,李含也得以独揽大权……想不到的是,长沙王先发制人,拥持皇帝占得先机,出其不意,反而擒杀了齐王。这样,李含和河间王司马颖的如意算盘就落了空,而河间王、成都王这两个王爷,也都一直没敢进入洛阳城……”祖逖乃刘琨知己,故而言语无遮。
长沙王司马乂画像
“长沙王、成都王二人,皆武帝儿子。长沙王年纪虽然稍长,但他敬重他的十六弟成都王比自己尊嫡,每每敬礼于成都王。这样一来,长沙王在洛阳辅政,成都王在邺城遥控朝权,我感觉这种平衡不致于很快打破。”
祖逖摇首。“人心,一直都在变!成都王司马颖号称‘贤王’,但我最近听说,他恃功骄奢,政事弛废,骄横过于齐王;长沙王司马乂和成都王虽为同父异母兄弟,毕竟人在洛阳主政,在许多事情上,成都王不能尽逞其欲,很有要扳掉长沙王的意思……”
“真的?这兄弟二人这么快就要反目?”
成都王司马颖画像
“越石,你别忘了,成都王现在统据邺城啊。邺城地势高敞,经魏武帝曹操大力经营,进可攻、退可守,乃关东地区的政治中心。我们大晋帝国天下统一稳定之时,邺城之地利,隐而不显。一旦北方分裂,洛阳无险可据,邺城的战略价值就举足轻重……”
祖逖说着,使劲搓着冻僵的手。
风正劲,云正飙,阳光闪灼。寒冷天光下,高耸如云的巨杉挺拔、雄伟,针叶被厚厚白雪覆盖,如同披麻戴孝一样。枝杈间弥漫着一层淡淡云烟,在清澈透明、无底穹苍辉映下,树梢泛着银光。
闻鸡起舞(祖逖和刘琨)画像
天气寒冷,华林园内到处凝结着寒霜。那些暮秋时分落下的败叶,在雪下面铺满。当厚云遮住太阳的时候,原本明亮的枝干就呈现乌乌颜色,整个园林显得一片凋零斑秃。
祖逖慨叹一声,说:“晋室衰乱,并非皇帝无道。诸王争擅权利,最终会导致民庶怨叛。国内诸王自相夷灭之际,最可怕的,还是各地戎狄蜂起。倘若他们乘虚而入,定会荼毒中原大地!”。
刘琨摘下风帽,回望巍峨的宫阙,扼腕道:“皇帝虽然昏痴,待下不虐。可是,如此幅员辽阔皇皇大晋,由憨愚主上统理,亘古未闻……可惜,武帝没有远见,所托非人。他临终的托孤之人,不是杨骏那样的擅权鼠辈,就是张华那样的世故老臣,这才造成贾后妇人秉国,赵王司马伦王爷篡逆。唉,如今诸王争起,亡乱征兆大显……”
刘琨画像
“我觉得,齐王被诛之时,实际大乱方始。我们晋朝动乱的大奇之处,在于诸王还一直都是打着拥护皇权的旗号,或者‘矫诏’行事,或者谴责他人“不忠”,不似后汉末年那样群雄逐鹿般胡打乱杀……看来,武帝在位二十六年,皇权威力影响巨深。所以,赵王司马伦的势力一度蒸焰熏天,但他一旦篡逆为帝,很快就被打着迎归皇帝旗号的诸王所击败……唉,如今至尊不尊,完全沦为宗室王爷们手中的‘土木偶人’……”
“武帝时代威赫皇权余晖总会逝去,不知道哪一天,等诸王觉得皇帝招牌不好用了,皇帝本人就有性命之虞……”刘琨心领神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