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郭沫若先生的传世之作,在我看来,堪称考据的巅峰之作。建议不会写考证文章的读者,坚持看完。在下愚钝,看不透其中玄机,你若能看透,有可能会成为考据学的“专家”。
郭沫若肯定孔子问礼于老子,但却说《老子》书是其弟子写的
这是郭老考证《老子》成书年代的论文,洋洋洒洒数万言,今节选部分考据内容,对于理解《老子》一书的成书年代,以及《老子》的思想,应该是“大有裨益”的。
>老子为什么叫老子(老子为什么叫老子不叫李子)
本文节选内容全部来源于顾颉刚等人主编的《古史辨》第六册。郭老说:
其实老子做孔子的先生是毫无媿色的,而老子有过孔子那样的一个弟子在秦汉以前也并不见得怎样的光荣,道家一派用不着冒充,儒家一派也用不着隐讳。
老子的时代本是还没有著书的风气的,就是他的后辈孔子、墨子所有的书,也不是他们自己所作。但是老子是有弟子的人,孔子正是他的不甚得意的弟子之一。老子旣有弟子,其弟子之杰出者如杨朱,在战国初年与儒墨之徒曾三分天下,谁能断定说他没有像孔、墨那样有微言大义流传?并谁能断定他的微言大义不能像《论语》和《墨子》一样,由他的再传弟子或三传弟子笔录出来?
疑问一:郭沫若说孔老所处的春秋时期没有著作,是真的吗?
郭老说,“老子的时代没有著书的风气”,那么《三坟》《五典》《八索》《九丘》《诗》《书》《礼》《乐》《易》都是传说吗?周王室的贵族子弟教材《礼》《乐》《射》《御》《书》《数》六艺算不算著作?如果不算,邓析的私人著作《铸刑书》呢?孔子私人著作《春秋》呢?
孔子说:“知我者,其惟《春秋》乎!罪我者,其惟《春秋》乎。”孟子说孔子作《春秋》的原因是“世道衰微……孔子惧,作《春秋》。”
同时,孔子办私学的自编教材《诗经》《尚书》《礼记》《周易》《春秋》,这“五经”算不算著作?
为什么孔子可以有著作,而同时代的老子就不可以有著作呢?
郭沫若先生考据及其结果是:环渊就是老子
郭沫若先生说:“老子书是老子的语录这种说法实在是尽情尽理的。但我们要更进一步说老子是作成于环渊,也正有我的根据。”证据如下:
《史记·孟子荀卿列传》上说: 自驺衍与齐之稷下先生,如淳于髡、慎到、环渊、接子、田骈、驺奭之徒……环渊,楚人。皆学黄老道德之术,因发明序其指意。故慎到着十二论,环渊著上下篇……
这所著的上下篇不就是《道德经》的“上下篇”吗?太史公所录的这些史事当是有蓝本的,其蓝本当是齐国的史乘,太史公把它照录出来,在他自己似乎都不曾明白这“上下篇”就是《道德经》。
你觉得这是郭老在开玩笑吗?非也。因为郭老说,司马迁在《老庄申韩列传》中写得分明: 老子……至关,关令尹喜曰:“子将隐矣,强为我著书。”于是老子乃著书上下篇……”
既然司马迁在《史记·孟子荀卿列传》里已经说环渊著上下篇,那么在《老庄申韩列传》里又出现“上下篇”,说明“这段文字不用说完全是后起的传说,而这传说之起且当在汉初。”
郭老先生说:“这儿所说的“关令尹”就是《庄子》和《吕氏春秋·不二》的关尹。关尹即是环渊,关、环、渊、尹,均一声之转。”
疑问二:凡是著作“上下篇”的肯定就是一个人吗?
司马迁在《史记·孟子荀卿列传》开篇就说“自驺衍与齐之稷下先生”……说的是稷下先生,即稷下学宫的老师。稷下学宫是陈氏代齐之后创办的天下第一所国立高等学府,教学主导即黄老之学,而主要是老子思想,仅凭上下篇的同名,就断定环渊就是老子,未免也太太牵强附会了吧?
齐国的晏婴著书名曰《春秋》,赵国的虞卿著书名曰《春秋》,鲁国的孔子著书名曰《春秋》,若按照郭沫若的逻辑,那么这三部书的作者就只能是孔丘,或者晏子,或者虞卿,换言之,《论语》就是虞卿的著作。
疑问三:关尹喜就是环渊?
郭沫若先生上边刚说环渊的“上下篇”就是《道德经》,即环渊就是就是老子,接着又说“关尹即是环渊,关、环、渊、尹,均一声之转”,这个“一声之转”真是神奇,把尹喜也转成了环渊,这就叫人莫名其妙了。
《老庄申韩列传》明明写的是“老子者,周守藏室之史也……居周久之,见周之衰,乃遂去。至关,关令尹喜曰:“子将隐矣,彊为我著书。”老子是周王室的“守藏室之使”,遇到的只能是周王朝的关令尹,怎么就偷梁换柱,成了战国时期的环渊?
疑问四:《老庄申韩列传》的老子著“上下篇”是传说?
郭沫若说:“(老子著上下篇)这段文字不用说完全是后起的传说,而这传说之起且当在汉初。”郭老认定了上下篇是战国时期的环渊写的,在老子传中就不应该出现老子的上下篇,出现了就是司马迁道听途说的记载。这个判断缺乏依据。
对于历史上不好确认的人,郭老发明了“姓名顺序对应法”
郭老接着说:它嚣自来无考。但通过古籍对比“次序”,便可知晓。在《荀子·非十二子》中,人物排列顺序为:它嚣、魏牟、陈仲、史鱼酋、墨翟、宋钘、慎到、田骈、惠施、邓析、子思、孟轲。
但在《韩诗外传》上有一段非斥十子的言论:
疑问四:人名如果按年代排列,为何春秋时期人反而排在战国之后?
郭老对比《荀子》和《韩诗外传》中相关人员的排列顺序,因此认定,它嚣就是范雎,因为上述二文都有魏牟,魏牟之前的人应该为一个人,就是说,范雎就是它嚣。郭老的依据是:此所谓书经三转者也。
古文中的人名排列居然隐含着这样的功能?郭老并且因此判断“年代亦显有次第”,照此说来,上文中,作为春秋时期的邓析为何偏偏那些战国人之后呢?
郭老认为人名一定按生卒年月排列,但“《庄子》所叙列者为墨翟、禽滑厘、宋钘、尹文、彭蒙、田骈、慎到、关尹、老聃、庄周、惠施、公孙龙……”照此标准,郭老认为把关尹放在老聃之前,“于行文似欠严密”。